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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溝》是李巨懷先生2003年至2012年歷時十年創作的現實主義長篇小說，2012年1月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小說描繪了1939年至1949年關中西部渭河邊“書房溝”發生的天翻地覆風起云涌的歷史變遷。作者在《后記》中說：“《書房溝》所描述的是關中西府一個山溝里兩個家族的悲歡離合，有富蔭百姓、名震關中道的王姓人家；有元朝皇族后裔隱姓埋名，伺機東山再起的帖姓人家；兩個家族雖同處一條溝，同飲一溪水，但卻爭名分，搶祠堂，奪水眼，為了爭坐溝內頭一把交椅，搶第一炷香頭，極盡人性之能事，但在中華民族最大的劫難——抗日救國上卻出奇的一致，捐錢捐槍，爭赴前線，表現出難得的民族氣節。”

著名作家高建群先生為本書題詞：“一本《書房溝》，半部寶雞史”。

文

王大學士畢竟是留過洋喝過洋墨水的人，在他的眼里家族恩仇在國家危亡的時候已不足掛齒了，可他那自命不凡的侄子卻結結實實叫他碰了個鼻青臉腫，老人家能不生氣嗎？就在老先生嗟嘆不休、憤憤不平快兩個時辰的時候，王家的大管家姜財兒一瘸一拐來到了老先生精心建起的蘭桂坊。一見郁郁寡歡、正生著悶氣的王老先生，姜財兒趕緊雙手抱拳，臉上溢滿了笑容。 “王老先生息怒，息怒，掌柜的打發我給您老人家賠不是來了。” “王老先生，剛才是掌柜的不是。您老剛走，他就深感不妥。這不立刻打發小人來，和您老再通融一下。老先生，我先代表掌柜的給您老賠不是了。” 姜財兒管家雙手抱拳，給王大學士深深鞠了一躬，這才打開了話匣子。 “王老先生，掌柜的意思是，都隨您的心意去辦，您老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但掌柜的有個小小的要求，錢他會給您老，但您老得寫個收據，從今往后和掌柜的在經濟上再無往來，這里的房子您老盡管住。您老意下如何？” 姜財兒說到這里，下意識地瞅了瞅王大學士一直沉郁著的臉，不安地把他那黑綢子上衣的下擺往后捋了捋。 王大學士聽到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看來他這個六親不認的侄子要和他分家，和他一刀兩斷，劃清界限。剛還以為他那白眼狼侄子真的是打發管家道歉來了，現在看來，他這個翅膀硬了的親侄子不是他起初想的那樣。窗戶紙捅破后，王大學士反而有了主意。 “姜管家，你回去告訴那個六親不認的兔崽子，收據我打，從今往后我和他這個孽子經濟上再不往來，但他還得把龍泉寺南門二臺上的那二十畝地地契和錢一并給我拿來，我要在那塊地上辦廠子。” 有了五千塊大洋和那二十畝地，王大學士的工廠就紅紅火火地籌辦起來。老先生就著龍泉溪水先修了一個湖，然后在湖的下面依著山勢，借助湍急的流水落差，依次修建了水輪驅動的面粉廠和榨油廠。他起先計劃從上海引進進口的榨油機和面粉機械，可是由于戰亂，王老先生計劃的生產機械根本就沒有法子從陸路運到陜西。而楊嘯天他們廠子的設備大多是在戰爭伊始就開始遷移的，緊要的生產部件都是走私通過緬甸、印度，用軍車一站站轉送到大西北的，現今的王大學士是想都不敢想的。沒辦法，六十高齡的王老先生就一趟趟跑西安、寶雞，一個月下來，也只是運回了一大堆廢舊配件。老人該想的辦法都想了，他那機械專業的知識都用上了，就是沒法子做一臺完整的生產機械，李龍三兄弟的鐵匠鋪幾乎成了王老先生的專用修理鋪。最終，老人只好放棄純機械設備的想法。 老先生每天趴在水槽邊計算水流量，然后根據水流量的變化確定磨輪大小和渦輪大小，由水流來推動磨輪，再由磨輪帶動大石磨、面羅。他像一個純粹的農村“磨水匠人”，耳朵夾著鉛筆，手里拿著曲尺，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三轉五，四轉六”，一次次畫草圖，一次次推算，最終確定大輪為十六齒，小輪為十二齒，即小輪轉四圈，帶動大輪轉三圈，水磨才能正常運轉。光是這個水磨的主要傳動，用大大小小的木塊、木條、鐵柱、鋼板做成的大大小小的部件，他就整整耗時一個月。在磨輪完工的同時，他又琢磨著滴槽、海槽、浮子、石磨之間的配套。流水沖入滴槽，傾入海槽，激流推動小輪，由小輪的傳動帶動大輪，再帶動石磨、面羅。這種木鐵合一、轉軸全為鋼柱的土不土洋不洋的新式水車，經過王老先生三個月的研制終于成功。按照計劃要求，他一下子裝配了三部，依著水勢和落差蓋了九大間房子。上面三大間為過道，中間三大間放置大石磨和面羅，最下面三間放置水槽、磨輪。雖說沒有純機械的機子產量高，但卻比原始的水磨產量要高出兩倍。 老人的榨油廠也是按照他面粉廠設備的制作思路，土洋結合，選籽、晾曬、磨籽、蒸坯、包坨、壓榨、凈化，每道工序的設備都充分詮釋了王大學士的聰明才智，那根水壓式，長二十米、粗五十厘米的大油梁徹底改變了原始的體力榨油工藝。 當他那分別日產面粉一千斤、菜籽油兩百斤的書房溝百姓眼里的兩個新式廠子運轉時，老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兩滴混濁的淚水。當新鮮的菜籽油流出的時候，整個書房溝都隨著落山風的呼嘯，洋溢著菜籽油的芳香。連足不出戶的大實業家楊嘯天，竟然都爬了兩千多米的坡路來觀摩王大學士親手創造的在他眼里不可思議的奇跡，嘴里不停地嘖嘖稱贊：“大家，大家，不愧是國家的棟梁之材！”

（未完待續）

本文選自2023年6月14日《文化藝術報》

責 編 | 王越美

審 核 | 吳漢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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